夜睡得好么?”
穆枣花摇头:“不好,一直梦到吴公子。”
“他与你说话了?”
“没有,我追不上他,”穆枣花蹲下来,摘去几绺不顺眼的杂草,幽声却坦诚道,“夫人知道的,公子在世时,于我就如天上明月,我够不着。”
郑海珠看着坟前的梅树道:“邦德其实与你我一样,都是寻常人,有爱恨痴嗔,有七情六欲。”
“可是他死了,”穆枣花气促起来,“我从不信鬼神和转世投胎,人死了就是死了。郑夫人,我的确配不上吴公子,但只要他活着,起码,我还能时常看到他,听到他说话。可是现在,现在……”
穆枣花咧开嘴,哭泣起来。
只是,哭得再激烈,也没有去抱那块墓碑。
再是伤心欲绝的女子,仍然顾忌自尊,明白了梅树的渊源后,她可以哭得难看,但不会失态。
郑海珠由着她哭,自己则站起来,拎上食盒去到附近的一处新坟前。
里头埋着阿娅。
那个夜晚,佟丰年射杀吴邦德后,阿娅激烈地挣扎,不肯被撸往海边上船。急于带着小炮离岛的佟丰年,或许怕手下们被岳讬审问,不敢戕害阿娅母女,干脆放弃了她们。
阿娅见到郑海珠后,将自己所知所历和盘托出,包括被以女儿性命要挟、骗开炮场的门禁的原委。
不久,黄尊素的松江兵勇和许一龙的年轻水师铩羽而归,禀报没有截获女真人的船,阿娅闻言,找了个由头让辽民少女花二先抱着小豆包回屋,继而突然拔了一个兵勇的腰刀,自刎而死。
“你不要恨她,”郑海珠转回吴邦德的坟前,对穆枣花道,“真正该恨的,是女真人,是那个不知努尔哈赤哪个子孙的木匠阿山,是那家我猜姓佟的汉奸,还有韩希盈。不过,人心有清浊,见识有高下,我总还是怕小豆包将来活在庄户们的白眼里,所以想着把娃儿送到台湾颜宣抚那里,和他们夫妇的女儿作伴。”
穆枣花此刻已止住泪,开始烧纸。
她略归平静地喃喃道:“不瞒夫人,登岛时听几个庄户议论,我确实有些顺不过气。但一看到小豆包,娃儿就扑进我怀里哭,说妈妈是不是去北边了、怎地还不回来,我哪里还会对她有什么旁的想法,唯觉着她太可怜,不晓得怎么心疼她。”
郑海珠点点头。
当年抚顺之战、辽东暂时局势平静后,穆枣花与阿娅并肩经略过一阵登莱至兖州的商社谍报站,于小豆包来讲好比姨妈似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