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撞见了她屈着膝的恭送,那双低垂的眉眼,每一丝每一毫都写满了不容抗拒的疏离,也因而那衔了满腹的话语,便一如倒放的沙漏飒飒逝尽了。
他惨然一笑,“五姑娘,我是为你好。”
袖笼下的手蓦地攥紧。
为她好?
所以不管不顾地往府上纳妾。
还是任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小娘子嬉笑打骂,听着他们诉说绵绵情话。
又或是一口毒茶葬送她。
沈南宝只觉得嘲讽,更不可抑制地勾了唇,抬起头,迎着艳阳地看向他,“多谢陈大人了。”
这话撂下,沈南宝看到陈方彦神情瞬沉,云气纹的袍角因他陡然的踅身,跃然在眼际,像极了穹顶之上的云卷云舒。
后来不知道怎么起的身,但当她回过神来时,人已经躺在了榻上,风月正拿手探着她的额,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。
她看到方官拧过来一张锦帕,一遍遍地往她身上拭,后来拭过耳朵,这才终于听到了点声音。
原来是她发烧了。
怪不得,她脑子这么沉,这么昏。
她朦朦地抬起头,看向窗外,蟹壳青的浩瀚穹隆里,巨大的月亮,金盆一样的落在那儿,冷森森的颜色,夹缠着斑驳的几块影儿。
恍惚间,她听到一声唤,是萧逸宸的,他在说:“五姑娘。”
又恍惚是搂着她低低轻语的那句,“你等我回来。”
沈南宝忍不住哭了起来。
方官正替她拭着汗,听到她细弱的一声嘤.咛,忙忙凑了耳过去,“姐儿,您说什么?你是渴了么?还是想要什么?”m.bīQikμ.ИěΤ
她说:“萧逸宸,你还要我等多久。”
方官怔了怔,慢慢地、慢慢地攥紧了巾栉。
她突然想起今早沃水时,那一丛丛已经零落成泥的花。
那时她只感慨无计留春住,连这点花树都不尽相同了。
但而今却无可避免的想起,曾伺候姐儿笔墨时,读过的那一句词:
‘庭前花谢了,行云散后,物是人非’。
人啊,就跟那些花的开谢一般,生而在世,永远无法选择自己的命。
姐儿不能,主子不能,就是帝王也不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