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“你又瘦了”的话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。
难道,她还不明白沈清猗因何而瘦、为谁而瘦吗?
她为沈清猗痛楚,却又不敢表露出太多,唯恐让沈清猗陷得更深。
“姊姊!”
她只能沉沉的一声,又似有哽咽堵在了心口。
暮色中,山上的夜风吹动着,气氛却沉滞不动。
两眼相对,仿佛静默很久,其实只是短暂的几个呼吸,沉缓又漫长的呼吸。
沈清猗轻柔一笑,打破了沉滞的气氛,清冽却柔软的声音说道:“你走了远路,先进去沐浴换身衣裳,咱们再说话吧。”
“好。”萧琰立即应道,这会儿她心乱如麻,完全不知怎么思考,至少给点时间,让她缓冲一下,理一理情绪。
沈清猗拉着她往里去。
内庭门廊下,白苏、赤芍、菘蓝三位侍女已经候立,齐齐裣身行礼,“见过十七女君。”
萧琰想到承和院的时光,不由眉眼舒开,笑道:“好久不见你们了。”声音柔和,因为不再变嗓音,带了女子清丽的声线。
三位侍女不由微微抬头,表情瞬间空白,一霎间只想道十七郎君比以前更好看……哦不,是女君,灼灼澄净,鲜亮耀眼,却不刺眼。
沈清猗清冽眸子一扫,三侍女顿然回神,白苏轻步上前接过萧琰的书箱,菘蓝将人迎入浴室内,赤芍下去煮茶。
浴室内是白石铺底的小浴池子,池里的水已经烧烫,六曲屏风下的衣榻上备好的全新的衣衫鞋袜,萧琰神识一扫就知道合乎自己的尺寸,她有些恍惚,仿佛回到少年时候的承和院,沈清猗也总是这般妥贴。
只是,此时情意已非当时。
萧琰沉默入浴。
滚烫的热水让她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,沉滞的血液似乎在这时才开始流动,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,心口的钝痛却没有舒缓,反而震荡开去,水汽氤氲了她的眼睛,没有往日的澄澈宁静,充满着迷茫和沉郁。
她不由仰靠在浴池壁上,微微闭上眼,脑子里闪现出那只瘦得硌她掌心的手,白皙轻薄的皮肤下青色血管突起,似乎脆弱得一碰就会迸裂,又似乎会如岩浆般迸流出来,她心口一阵揪,右手不知觉的握紧,手背上泛起青筋。
——她在害怕。
害怕自己伤害沈清猗。
相思是剔骨刀,一刀一刀剔肉刻骨。
她的姊姊已经剔出了骨,要如何才能让她不再剔下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