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官婉莹躺在寝殿床榻上,三层被子也没能换来一份暖意。
身边的侍女怜香正在角落同那盆点不着的炭火斗法,黑浓浓的烟雾呛得她不住咳嗽。
宫里向来拜高踩低,失宠者渴敛黄泥水,得宠者醉宿金银山,上官婉莹见惯了,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轮到自己。
她……是西晋的公主啊。
是父王的血脉,她母亲是宠冠后宫的荣妃,兄长是最得圣心的二王子,她祖父舅父……是西晋上阵杀敌的肱骨之臣。
这话怜香去换炭火时也曾说过,管事的却一口痰吐到了她鞋面上:
“什么公啊母的,奴才听不明白,奴才只知道,连吴王后宫中都使这样的炭火,难不成咱们六公主比王后还矜贵些。”
怜香是她母亲从将军府带来的丫鬟,从小和她一同长大。她武家出身性格泼辣,却生生被这话逼红了眼睛。
这里是王宫,四方的天早将精气神困了个酥烂。
荣妃久卧床榻,曹家不日便要出征北羌,短短两月天翻地覆,再无人记得这位六公主。
不……
从来就没人能看得见她。
上官婉莹的手狠狠握紧,却听见窗棂处有一声轻微的响动,寒气钻入的瞬间,一个黑色的身影轻轻落在地上。
“主人。”冥十八跪身叩首。
上官婉莹眼睛一亮,是了,她还有暗卫,她那父王偏心又如何,不舍得给她暗卫又如何。
她上官婉莹凭着自己一样能让暗卫认主,可惜……只可惜是她那五姐姐不要的货色。
上官婉莹撑起身子看向他,男人垂头跪着,呼吸声压得很低。
暗卫,自小便是她求而不得的东西,他们不分是非忠奸,不认王权纲常,只听一人的命令行事。
这对上官婉莹的意义,不仅是性命安危而已,她自小在宫中长大,早早明白惟利是趋弱肉强食,她从未有拥有过这样的偏爱。
或许这次词的不对,但上官婉莹找不到更合适的了……
八岁那年母亲生辰,父王特赐外祖一家进宫团聚。
上官婉莹本以为,宫外的世界大约和话本子里一样,父慈子孝儿孙绕膝。
她曾亲眼看见上官灵雁的舅父将边疆抱来的幼狐藏在怀里,一路送到了她殿中。
上官婉莹躲在窗边偷偷看它,毛绒绒软乎乎,雪白的皮毛在她五姐姐腿上蹭来蹭去。
真好啊,小狐狸可真好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