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饭是在病房里吃的,庞宪等医院人员识趣告辞,只有赵公子和两位老潘大人,围坐一张小方桌边吃边聊。
当然潘部堂是趴着吃的。
因为有伤号,午餐以败火清淡为主,好在潮汕菜本就偏清淡,风味也与苏州菜大相径庭,至少赵昊更喜欢前者。
他舀一碗清冽橄榄肺,先递给潘仲骖,又盛一碗给潘季驯。
“急着盛汤干嘛?先给老夫倒酒。”潘季驯还不领情。
“部堂原先没这么大酒瘾啊。”赵昊给他斟一杯当地的名酒珍珠红。“借酒浇愁?”
“愁个屁,我没那么大官瘾!”潘季驯闷哼一声,端起酒盅一饮而尽,愤然道:“我就是不忿,明明我是对的,而且已经证明了束水冲沙之法可行。为什么朝中那帮人就是视而不见,非要劳师动众,花费十倍去开什么泇河?!”
“你就是蠢,开国两百年,什么时候治好过黄河?不都是年年泛滥年年修!”他二哥毫不留情的批判道。
“我就是不信邪!”潘季驯挺着脖子道。
“把你能的,还不信邪!”潘仲骖哂笑一声道:“当年我在京时,便听说小阁老严世蕃为什么要管工部?大半就是冲着黄河去。朝廷每年治黄要花多少银子?你比谁都清楚。而且这些钱全都丢到黄河里打水漂,事后想查账都没处查去!真让你治好了,那帮蛀虫吃什么啊?”
“……”潘季驯闻言憋了半晌,方缓缓摇头道:“不能够,至少高胡子不是这样的人。他不爱财,图的是名垂青史。”
“哼哼,我与高肃卿同年,不比你了解他?”潘仲骖哂笑一声道:“他只是自己不爱财,对下面人却缺乏约束,贪渎也好,私德有亏也罢,只要能给他做事就成——那殷正茂就是最好的例子!高肃卿没有儿子可以清高,下面人却要捞钱,你要断人家财路,人家当然要断你的后路,把你送回老家了!”
“算了算了,现在理清楚也没用了,部堂就安心在野几年,这潮州府也大有可为嘛。”赵公子笑眯眯的又给潘季驯斟满道:“眼下胳膊拗不过大腿,何苦较这个劲?”
“嘿嘿,那倒是。”潘季驯颔首道:“现在李阁老致仕了,赵阁老也被他撵走了,新进的殷阁老也是个直筒子脾气,只怕同样难逃被他撵走的命。”
是的,继李春芳致仕之后,赵贞吉也在春末夏初的阁潮中出局了。
但与李甘草自知不敌、主动让贤,体面谢幕不同,素来暴烈如火的赵阁老,却明知不敌也敢于亮剑,与高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