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施府住下的第一夜,越无咎睡得并不安稳,反倒不如从前跟施宣铃住在云洲岛的澜心小院里舒坦,在他第一百次辗转反侧后,他终是悄然起身,绕到了屏风后,看见了床榻上少女熟睡的面容。
今夜施宣琴这么一闹,将施仲卿都惊动了,他赶来将这个不省心的二女儿带走了,说要罚她闭门思过,再不让她来打扰他们。
但同时,施仲卿也往房里加了张床,委婉地表示越无咎可以跟施宣铃住一间房,但得分两张床来睡。
“越公子不要介意,我问过宣铃那孩子,你们在云洲岛上也是隔着一道屏风,分床而眠的,这样很好,毕竟我家宣铃年纪也小,虽顶着圣旨上的家眷之名,随越公子流放海岛,却并未与越公子拜过天地,饮过交杯酒,细究起来,她跟着越公子没名没份的,也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‘夫妻’……”
这些话是施仲卿将越无咎叫到廊上,悄悄与他说的,那句“没名没份,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夫妻”,一下叫越无咎变了脸色,施仲卿显然也瞧出他的不悦,又叹息了声,语重心长地道:
“越公子莫怪,我这个女儿九岁才归家,生母又早逝,好不容易长大一些,却又被一道圣旨流放去了云洲岛,她小小年纪就已然吃了这么多苦,我这个做父亲的,每每想到这些一颗心便堵得慌,都怪我无能,亏欠了宣铃许多,我知道她也不太想回这個家,都是我强求来的,她是不忍心拒绝我,她从小就是个心善的孩子,所以我也舍不得她受委屈……”
谈到施宣铃,越无咎的表情总算有所松动,他眸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施仲卿,想到施宣铃曾同他说过,父亲终日将她锁在阁楼中,限制她的自由,大夫人毒害她,父亲也不闻不问。
他原以为施宣铃口中的这个“父亲”,是不会在意她这个“野女儿”的生死冷暖,但现在看来,眼前的施仲卿谈及施宣铃时,分明字字句句情真意切,那眉目间的心疼也不似作伪,这倒一时令越无咎都糊涂了。
究竟哪个“父亲”的模样,才是施仲卿真正的一面?
房里很快摆放好了另外一张床,施仲卿临走前,都还有些不放心地试探着越无咎:“宣铃年纪尚小,有些事情她禁受不起,越公子会心疼她,与她分床而眠吧?”
这话就差直接挑明了:别碰我女儿,她还是个小姑娘,还经不起人事,离她远一点!
越无咎一张俊脸霎时就黑了,却迎着施仲卿那恳切的目光,到底硬邦邦地吐出了三个字:
“知道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