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显然是一张舆图。
华景平飞快地把这张舆图扫视了一遍,眸色微凝。
小厮没有说话,默不作声地继续从匣子中取出一些小巧的黑白棋子,一颗颗黑棋、白棋各自聚集在舆图上的某个位置,以一道城墙为界限,黑与白,泾渭分明。
舆图与棋子组合成了一个简易的沙盘。
小厮的动作熟练而流畅,没有一丝迟疑,仿佛这一切他已经演练过无数次,所有的布局都是了然于心。
小厮摆好了舆图与棋子后,就抱着空匣子退了出去,好似石雕般站在了亭外。
封炎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幅舆图,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拨了下一缕被风吹乱的青丝,“这是蜀州川梓城?”
他用的是疑问的语气,但是神情间却十分确定。
一直面无表情的董庆达在听到“川梓城”三字时,眸子里微微荡漾了一下。
他终于动了,移步朝封炎这边走来,然后在黑子这边坐下,指着白子对封炎道:“如果由你来守城,你会怎么做?”
说话的同时,董庆达的瞳孔中精光大作,彷如那原本平静的大海忽然掀起了一片高高的怒浪,朝着封炎压了下去,带着一股雷霆之势。
这一瞬,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在战场上指挥过千军万马、所向披靡的一方大将,凌厉而霸气。
封炎坦然地看着董庆达,唇角始终噙着一抹似笑非笑,他对着董庆达抬了抬手,意思是,请。
华景平心里有几分唏嘘:看来川梓城一战已经成了董庆达的心病。
五年前,西南的发羌国突袭大盛,连接攻下两城,大军直攻到了川梓城外,彼时守城的大将就是董庆达。
这一战,董庆达败了,虽然他也可以选择胜……
华景平和封炎的目光都落在了川梓城旁的川梓江上,那里有一道堤坝,名为川梓堰。
彼时,董庆达若是愿意开闸放水,牺牲一城百姓,就能够扭转战局,但是他没有,他选择了死守,结果这一战败了,他没能等到援兵,只能仓皇带着残兵往东北方退守。
当军报传到京城时,皇帝震怒,当下就撤了董庆达的总兵之职,令人将其押往京城……
这便是“将”,即便曾经有一百次的战胜,也抵不过一次的战败。
董庆达的目光下移,落在了面前的那幅舆图上。
黑子为羌军,白子为我军。
他抿了抿薄唇,那宽厚的面庞上就透出一抹莫名的苦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