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96 章 莫如兄弟(8 / 9)

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。沉稳若此的人此时失态,荀忻心下微涩,战场上虽然瞬息万端,生死莫测,荀文若坐镇后方,未尝不辗转反侧,焦心如焚。

跟着荀彧疾步走至书室,荀忻裁纸画图,凭记忆在纸上重现河内地势,自战略安排到兵力部署,详细到令人身临其境。M.

说完射犬之役,再说官渡布局,“兄长庙算无俦,以兄度之,如今我军有几分胜算?”

“若两军对峙官渡,我之胜算添三分。”

“原为几?”

“原为十之六。”

荀忻怔住,“兄长妙算,弟深信不疑。”话虽如此,他仍忍不住笑出声。

两人跪坐半晌,起身时荀忻腿麻,撑着书案艰难起身,见他兄长收拾起案上、地下的图纸,揉成纸团扔入香炉中,称赞一句,“兄长谨慎。”

纸团被香炉中微弱的火熏烤,缓缓化成白灰,镂空雕刻山石的炉盖被重新阖上,缝隙中飘出细微的纸灰屑。

“行矣,勿忘晡食。”荀彧将弄乱的摆设恢复原位,起身唤荀忻一同走。

荀忻应诺,他跺脚试了试,酥麻散去行走无碍,当即转身往外走。也许是方才的一系列举动,原本放在袍袖中的香囊滚落在地。

荀彧俯身捡起,抚肩正欲提醒他不甚细心的从弟。

在手指即将触及荀忻之际,荀彧突然忆起荀攸曾在信中提及,“……以元衡近来遭遇,不能于其不知时,自后背触之,不然则发癔症……”

则发癔症?荀彧从来以“不贰过”自省,尽量不犯同样的错误,乃至不犯错。直到荀忻向他拔剑相向这一瞬间,方知庸人自悔之意。

“元衡!”荀彧死死握住荀忻持剑柄的手,不住向后退,脊背抵上墙壁,长剑横在颈间,荀忻挡于身前。不论如何唤他表字,面前人的双眼失却神采,毫无反应。

今日若死在从弟剑下,怕荀氏先人要被他气醒。荀彧抬脚欲踹,但思及荀忻全无意识,心中怜意又起,不忍伤他,犹豫之下无可奈何唤道,“忻弟。”

也许是巧合,荀忻闻声眨了眨眼,用剑的力气陡然卸了些许。思及楚人的招魂风俗,荀彧竭力以寻常对话时的语气,缓声唤他,“忻弟,归矣。”

僵持片刻,荀忻神色逐渐恢复清明,等他察觉此时情形,霎时间脸色苍白,手中佩剑坠落在地。锵然剑颤之声,恍然如泣。

荀忻颓然失力,跪倒在地,一语不发。肉眼可见他浑身战栗,比方才的受害者荀彧情形狼狈得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