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儒生。
戚金打量着这年轻人,清瘦白净,与那卢象升有几分相似,但身上的湖锦长袍一看就价值不菲,估摸着此人大约是个和顾少爷一样的富绅子弟。
戚金还在嘀咕,年轻人竟已提了袍子,也不顾泥地湿漉漉的,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。
“晚辈沈廷扬,拜见戚总爷。”
“哎你这后生,不必行如此大礼。”
戚金忙抬手请对方起来。
副总兵虽在武职中已级别很高,但接受秀才这样的帝国文官储员跪拜,戚金仍觉有些别扭。
沈廷扬落落大方道:“总爷,我们吴淞沙船帮,平日里能在下江安然行船,全赖总爷治军有方,莫说是晚辈,便是我爹爹,见了总爷也该磕头道谢的。”
“沙船帮?”戚金想了想,“听手下娃娃们说过,可是从江往河做漕运的?”
沈廷扬谦卑回答:“正是。”
郑海珠与戚金解释道:“总爷,我也是来了崇明,才晓得沙船帮是本地沈家的营生。难得廷扬一个少东家,绝非那些纨绔作派,已考了秀才功名。沈家在南岛亦有良田,紧邻我们郑家庄。廷扬远亲里的一个闺女嫁给我们的辽民,廷扬过来喝了次喜酒,竟就看上了我们郑家庄,要做我的门客。”
戚金何等老于江湖,只言片语地听几耳朵,就估量出,依着郑海珠历来善于笼络、连袂地头蛇的习惯,眼前这个崇明沈家的少爷,就算他不主动来投,郑海珠也会去找他。
戚金于是瞟一眼石桌上笔锋迥异、但各有神韵的“忠烈祠”几个字,带着助兴色彩的口吻,打趣道:“小沈公子,郑夫人的能耐,远不止经略你们崇明这块地界。你要做她的赞画游击,可不能单凭字写得好。”
沈家亦商亦儒,沈廷扬的见识与心性,远在寻常儒生之上。
加之他委实发自内心地崇敬唐一岑、戚家军等血性男儿,遂笃诚地将聆听训导之态做到最足,不住颔首,对戚金显出十二分的恭敬来。
郑海珠从旁察之,见戚金与沈廷扬初次见面的气氛不错,便将话题往将要做的正事上引。
“总爷,廷扬此番有一桩举动,倒还真是帮了我大忙。总爷移步山下庄子里吧,咱们边走边谈。”
唐婆亦蔼然对沈廷扬道:“沈公子你去吧,祠堂匾额的刻字,目下的几个足够。”
……
翌日近午时分,崇明北岛,姚皮港附近的千户所公廨前。
岳知县和杨县丞分别从轿子上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