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园牧歌风格的旋律声中,范宁又想起了自己驾车带琼和希兰调查“不存在的小镇”的时候,那是蓝天白云的夏季,乡间小路阳光明媚,汽车的“大鼻子”发动机舱极速划过一排排梧桐木的阴影......
其实“复活”的第一乐章就是在果戈里小城的旅馆里完成的大部分内容,过去,那儿的夕阳是红酒巧克力一般的颜色,鹅卵石街道两边簇拥着花圃,街头艺人拉着手风琴和小提琴,河道上是粉色的粼粼波光......
......
至此今夜,随着乐思的逐渐进行,范宁很多在“复活”创作期间的经历与剪影,终于开始一张张擦拭归位了。
葬礼进行曲的尾声,在竖琴与提琴的低沉步伐中,长笛和双簧管的C大调和弦突兀刺入,又在持续声中降了半度mi音,带上了一丝不详的警戒意味。
“警戒和弦”,范宁突然后知后觉地给这种手法起了个名字。
这种不详的意味很适合忧郁主义者,暗示了某种悲剧性,或许今后还有用它的机会。
圆号的减七和弦突如其来,全体乐队下行奏出半音阶句,两声微弱的拨弦之后,第一乐章结束。
范宁沉默地伫立在原地,忠实地执行着自己在这方音乐世界中所定下的法则:“至少休息五分钟的时间”。
在乐谱大范围出版后,更多的人知悉并理解了作曲家的这一指示。
听众们在放空自己,用以暂时淡化过于骇人的气氛,也有很多职业人士试图利用空档的时机“复盘”,但不出多时,便有人选择放弃,合上总谱,决定接下来还不如单纯聆听为好。
这根本不是其他艺术家可以模仿得来的!
如果说卡普仑当时的指挥是生命余晖的爆燃,是情绪的一泻千里,是将平日里的思考和积累在绝无仅有的历史时刻全部完美地呈现,让听众感受到无言的崇高,那么此时范宁的指挥,那就是举重若轻的控制和全方位的碾压式炫技——其实他也没有要炫的意思,但非要这么说成“举重若轻”和“炫技”的话,那就把几颗天体一样重的东西,根据音乐的需要拿在手里随便转出各种轨迹!
在这场音乐仪式里,听众是没有情绪自主权的,全然按照作品的艺术程式和范宁给予的启示,读写这部生命的史诗!
第二乐章,中庸的快板,呼吸几口郁浊散去的空气后,萦绕在白雾中的往日画面,一幅一幅地跳出......
无忧无虑的“利安德勒”舞步。